幾乎是一夜之間, 公眾關於朱曉的惡評便詭異地消失了。

並不是人為刻意地刪除評論——而是所有公眾似乎突然失去了對朱曉醜聞的興趣。

甚至連步步緊咬著朱曉的於曦粉絲都消停了下去。

她們轉而開始轉發於曦的美照和近期動態, 似乎失去了向朱曉要個說法的意思。

註意到這種詭異的情況的不只是於曦一個人, 還包括了範峻熙和季辰逸, 以及黎昕。

範峻熙和季辰逸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這個圈子裏想要炒話題容易, 想要將話題壓下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朱曉大約是花了不少錢找了不少關系壓下去的。

只有黎昕在註意到異常的時候，勾了勾嘴角，他覺得——還挺有趣的。

不過現在，也只是垂死掙紮而已了。

看著網絡上原本因為朱曉人設崩塌而各種爭議的消息迅速從網絡上消失，於曦思考了幾秒鐘便知道朱曉應該是再一次借用了未知能力者的力量。

往常那些熱度話題都是因為時間流逝, 受眾沒有新鮮感這才會慢慢降下熱度，而像朱曉這樣的, 除非所有人的潛意識中都沒有這件事情的存在，否則忽然消失的話題只會引發更大的討論。

但是這一次，熱度的突然消失卻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

但朱曉這次所要求的能力似乎太強大了——她應該是以什麽為慘烈的代價換取的，說不定心裏都已經沒想著叱咤娛樂圈了，可能還說了要和於曦玉石俱焚之類的狠話。

越到絕境, 越想要拉人墊背。

她還蠻懂這種心理的。

於曦利用系統查了一下最受歡迎獎的投票，果不其然，朱曉的得票數要遠遠高於於曦和其他候選人。

於曦看著遙遙領先與他人的名字，不由得彎起了嘴角。

——有時候只有站的夠高, 摔下來的時候才會更加讓人印象深刻。

她隨意地再次拿出了手機, 聽到那邊沈穩的聲音, 她笑了, 隨後說：

“爸，要你再幫我一次了。”

——朱曉不會再有機會了。

連翻身的希望都不會有。

………………

於曦拿到詳細的投票IP地址記錄的那一天，是萬眾矚目的白雲獎頒獎盛典開場的日子。

裏面是大量虛空的IP，沒有實際地址，每一個ip最後指向的地方是error404.

於文瀾收到這個奇怪的消息記錄的時候，便讓秘書直接找到了國內技術最為頂尖的黑客團體破解虛擬IP，最終所有IP都指向了同一家互聯網技術運營公司——表面以販賣軟件和技術為主的一家正規公司。

於曦猜的沒有錯，朱曉之前強行消除的能力，已經超過了她能兌換的等級，她用了某種慘烈的代價獲得能力後，已經再也沒有力氣再向能力者獲取其他力量了。

快速上漲的投票數量——應該是她或者她公司請第三方人刷票刷上去的。

朱曉沒有了惡評，如果獲得最受歡迎獎，不會有大眾對她進行質疑。

於曦看著厚厚一疊虛空IP的資料，輕輕用手指彈了一下紙面，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消除惡評，拿最受歡迎獎，成為今年的業界內人氣指向標，再得到新的資源翻身。

這個思路倒也很穩。

她思忖了一會兒，隨即收起了資料，準備今天的白雲杯頒獎典禮。

…………

按照以往慣例，同一劇組會一同出席白雲獎的頒獎典禮，並且走紅地毯也是一起的。

這段時間以來，關於《歸魂者》的新聞一直都是備受關註，只是在紛紛擾擾各種小道消息和爆炸熱聞橫空出世後，於曦刻意和劇組的大部分都減少聯系了。

特別是在電視劇播出之後，除開必要的宣傳，幾大主創人員已經很久沒有一塊出現了。

這一次在現實中的合體，粉絲們都翹首以盼。

於曦和範峻熙季辰逸都坐在了同一輛車上，她等會需要和這兩個人一起走紅地毯。

嗯，一切都還好。

就是她莫名感到了氣氛中有幾絲尷尬。

季辰逸和範峻熙眼神對上的時候，表情都有些冰冷。

於曦接觸到他倆的眼神，就感覺更尷尬了。

她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低頭玩手機。

而後紅地毯輪到了《歸魂者》劇組，她也刻意忽略了這種詭異的氣氛，直接把手機放回包裏，下車了。

範峻熙和季辰逸的臉上都不自覺有些黑。

他們抱有敵意地互相看了一眼，隨後，範峻熙收回了視線，表情淡漠地直接下車了。

季辰逸嘴角有些凝結。

於曦剛下車便聽到了粉絲們的尖叫聲，她對著粉絲們笑得非常燦爛，並揮了揮手。

為了於曦而來的媽媽粉們頓時就淚水洶湧了——她們火速掏出手機拍下了這寶貴的一刻，並飛速在微博上發帖：

“媽媽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女兒，她太美了，她的美讓天空都失去了顏色，讓萬物都失去了靈氣，我哭了，我怎麽會粉上如此的人間仙子，她下凡是為了拯救我的嗎？”

“我千千萬萬次地這麽問自己，這世界還會有人比我的女兒更美一點，氣質更優雅一點的人存在嗎？最後我見到了她，我便懂了，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仙，我怎麽能讓汙濁的世人跟她相提並論？”

“風也是你，雨也是你，天空是你，大地也是你，我知道不能真情實感地追星，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決定遵從本心為我的曦兒千千萬萬遍。”

系統看著上面瘋狂刷屏的各種肉麻情話，忍不住抖了一下。

有事嗎？

……現在追星的人都這麽愛寫抒情的小論文的嗎？

於曦粉絲的微博告白，當下就超越了季辰逸的粉絲，成為了飯圈模板。

季辰逸粉絲憋著氣等偶像出場，腦內已經開始構思了無數深情小論文，不為別的，就為了和於曦粉絲決一死戰。

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之前自然少不了走紅毯的環節，在到來之前，劇組裏的人便商議好了出場搭檔。

範峻熙性格比較冷漠，不茍言笑的時候氣質還挺冷的，其他女演員都不太敢和他站在一塊。反倒是於曦，之前和範峻熙接觸的多一點，和範峻熙一塊入場的任務便落在了她的頭上。

對此於曦沒有意義，範峻熙表示讚同。

季辰逸的強烈反對被經紀人老劉暴力鎮壓，無效。

下車後，他忽然露出了難得的哀怨表情，看了眼於曦。

於曦聳聳肩，示意他需要學會認命。

而後，下一秒，在範峻熙還在一絲不茍整理西服的時候，

季辰逸卻提前一步站到了於曦的身邊。

老劉的臉瞬間就黑了。

於曦看了一眼旁邊耀眼黑眸中閃著狡黠之色的大男孩，有些驚訝。

他已經出來了，周圍又是隨時都在拍照的記者們，自然是不能讓他再回去了。

於曦蹙眉的表情轉瞬即逝，隨後便挽上了季辰逸的手，季辰逸的笑容頓時就燦爛了起來——非常燦爛，已然完全無視了後方範峻熙的表情。

記者已經在飛速抓拍中了。

於曦覺得季辰逸這是在耍賴皮，偏偏範峻熙通常對於這種行為都不太好發作。

突然被人搶了位置，範峻熙的臉當時就黑了。

真是明槍易躲，小人難防。

他沒想到季辰逸還真幹出了這麽蠢的事情。

範峻熙的臉色更冷了一些，但是因為他向來沒有什麽表情，拍照的記者都沒發覺出他有什麽不同。

於曦已經不得不挽著季辰逸的手面向記著了，眾多記者們還在等著拍照，範峻熙抿了抿嘴，壓下了心底的抑郁和不滿，隨同其他演員一起從紅地毯走過來。

其他演員裏沒有朱曉，鑒於她和於曦之間的尷尬氣氛，朱曉被安排到了後面幾個出場。

她只是個女二，完全沒有和於曦女一相比較的可能性。

於曦和季辰逸的速度不慢，很快便走到了簽字的地方，簽完字後，於曦按照之前被人教的那樣，擺了幾個姿勢，任由記者們拍照。

季辰逸摟著她的肩，笑得一臉燦爛。

男一號和女一號一起走紅地毯和拍照，也沒什麽奇怪的。

但是於曦發覺他這個笑容真是明晃晃的，一種小計謀得逞之後的開心完完全全地呈現在了表情上。

她無語。

就在她拍照結束打算直接入場的時候，一陣人群的騷動忽然而至，隨後，一個身著黑色西裝身形修長的男子緩步走了過來，他英俊的臉上帶著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容。

是黎昕。

季辰逸燦爛的笑容忽然有些凝結。

他立刻有些警惕地看著前方笑得如沐春風的人。

周圍記者瘋狂拍照的哢擦聲已經響起來了——

我靠——新晉小花挽著前任緋聞男友拍照，現任男友居然出現了！

黎昕只是輕松地朝於曦溫和地笑了笑，旋即非常自然地拉過了於曦的手——她順勢放開了季辰逸的隔壁，轉而挽上了黎昕的手臂。

黎昕低低朝她輕聲耳語：“演戲要演足。”

他指的是——兩人假裝男女朋友的事情還沒有結束。

於曦了然地點點頭，隨後有些同情地看了眼一臉無語外加黑線的季辰逸——耍賴皮這種事情對範峻熙挺有效的，但是對於更富有經驗的黎昕來說，好像不太奏效。

黎昕作為頂級攝影師，向來出現的地方都是幕後，突然站在攝像機前面，再加上旁邊還站著緋聞主角，記者們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瘋狂拍照，甚至連今標題都擬定好了，火速發了出去——

——新歡舊愛紅毯爭風吃醋！新晉小花到底情歸何處？

系統絕倒。

而看到兩人那麽自然的互動，季辰逸原本因為和於曦一塊走紅毯的恨不能火速到範峻熙面前炫耀的臉，已然垮塌了下來。

尤其是看到黎昕臉上毫不掩飾的開心，季辰逸的臉不由得更黑了。

千算萬算，少算了個愛橫插一腳的攝影師。

………………

走紅毯拍照這個小插曲並沒有引起什麽波折，除開心思各異的幾個人，大家表面上都非常和平。

作為《歸魂者》的男女主角，於曦和季辰逸的位置是在一塊的。等到落座之後季辰逸的臉色這才好看了起來，甚至就連範峻熙的位置在左側都沒有太影響到他的心情。

朱曉坐在了於曦右側不算很遠的地方，在入座的時候，於曦隨意地朝朱曉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朱曉皺著眉頭，精致的妝容下是無法掩蓋的了無生氣。

於曦啞然——她這一副快要行將就木的模樣，那個代價到底是什麽？

朱曉忽然註意到了於曦的眼神，她直直地朝於曦看過來——眼神冰冷。

於曦摸了摸下巴，就感覺還……挺紮眼的。

今晚有些動作要提前了。

季辰逸註意到了朱曉的眼神，他思索了一下——隨即果斷掏出了手機，給經紀人老劉簡單地發了條訊息：“老劉，把資料都給聯絡好的營銷號。”

看這個樣子，騙朱曉自己還喜歡她，已經沒什麽必要了。

一時間，大家心底的思緒都開始活絡了起來。

於曦和季辰逸聊著天，白雲獎在紅毯前臨時更改了頒獎順序，新人獎被放到了最佳男女主之後——原本應該是之前的，畢竟最佳男女主更加壓軸一些。

在頒一些技術類獎項時候，季辰逸在跟於曦聊最近玩的一款新電競游戲，並表示真的很有趣，頒獎典禮結束後就要拉著她來玩。

於曦無語：“你應該去當電競選手的，當什麽大明星啊。”

季辰逸隨口就道：“那還不是小時候說好了，都是你。”

說完，他就頓住了。

於曦饒有趣味地看著季辰逸，說：“小時候我怎麽了？”

季辰逸皺了皺眉，又出現了——自從恢覆了對於曦的感情之後，心底裏時不時就會出現的奇怪情緒——有什麽被壓著，卻完全不知道是什麽被壓著。

他已經被這種心情折磨很久了。

到底是什麽？

而於曦見季辰逸有些茫然的樣子，也沒有戳破，只是仍然坐靠在椅子上，又隨意地說：

“算了，你當我沒問。”

季辰逸試圖想要搜尋一下記憶碎片，但是無果，最終，他皺了皺眉說了句：“我可能是魔怔了。”

於曦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

季辰逸看著於曦的臉龐，舞臺上的燈光點點斑駁破碎地倒映在於曦白潤平和的臉上——和記憶中稚嫩幼小的面容重合——

隱隱約約，轉瞬即逝。

抓不住。

他忽然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潭。

深潭之中滿是黑暗，沒有一點點光線照耀進來。

周圍都只有死寂——仿若下一刻，就有什麽能沖破桎梏。

但如今，卻在蓄勢待發。

深潭的強壓，是望不到邊的困惑和窒息。

直到於曦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季辰逸才猛然間反應過來。

“辰逸，辰逸，該你上臺了，在想什麽呢？”

他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燈光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擡頭，才發現大屏幕上出現的是自己的照片。

就連舞臺上的主持人都不由得調笑出聲：“看樣子我們的掌聲還不夠激烈，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最佳男演員季辰逸上臺。”

主持人話音剛落，全場再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到了自己的獎項了。

但是周圍的熱鬧仿佛都置身度外——他被更深處的，掙紮著的，脆弱的，細小的聲音勾住了神經——

它在說什麽？

季辰逸有些迷茫。

它到底在說什麽？

他試圖走出這個迷霧——白茫茫的一片，遠處的聲音愈發弱小——

他真的聽不見……

忽然有幾絲絕望在蔓延。

他想聽清楚……

機械性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臉上保持著五年出道生涯中訓練出來的完美表情，他連呼吸都是靜悄悄的。

而後，鬼使神差地，在越過於曦的時候，他朝於曦看了一眼。

於曦笑了，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

天地萬物都是寂靜，沒有一絲絲聲音，唯獨好像聽見了於曦清脆而好聽的聲音。

他好像聽見於曦說：

“季辰逸，我為了你學會電競，你也為了我拿到最佳演員。”

“我覺得，我們倆也這樣挺好的。”

“錯就錯了吧。”

——驚雷破空般的聲音！！

脆弱而渺小的聲音忽然用盡所有力氣尖叫著呼嘯向他猛烈地沖過來——

——是你的青梅竹馬。

是你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馬！！！

你說過！

你甚至還在課堂裏說過！

你說——

“於曦她不會玩游戲，那我勉為其難，跟她一起變成大明星，遷就她好了。”

你還記得全班的哄堂大笑——

你還記得老師有些尷尬和無奈的表情——

你還記得於曦紅潤稚氣的臉上是想要鉆到地洞的模樣——

你下了臺後還驕傲地說——你是最勇敢第一個表白的。

你明明都該記得的。

最終，

她為你學會了最難的電競，在游戲中所向披靡。

你為她選擇了出道，成為了當紅的大明星。

你最終成為了她，

她的夢想，成就了你的現在。

而後，

你全都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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